真情世界 世界 零誓每个人都能被温柔善待 我没有亲历过任何一场死 亡。从小到大，家人将我保护得很 好。我的亲人过世的时候，他们不 让我参加葬礼。９岁时是爷爷，１５ 岁时我的二舅舅自杀，２５岁时， 是我高寿但是遭罪的太姥姥，２６ 岁时，是我的奶奶。我没有参加过 任何一场葬礼。我的猫死掉的时 候，我付钱给动物医院，请他们代 替我埋葬。我很好的一个朋友离 世，她的儿子说想见一见我，我说 我太忙了。其实我知道，是因为我 不敢面对死亡。 一。柏邦妮 棒的，最棒的老人可以下地走，大 部分老人躺在床上。 医院里确实有一种难闻的气 的老人我们尚可平静，看见孩子， 实在难以克制。房间里有三个孩 子，护士长说，这是同期最少的一 味。不像一般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遮盖了一切，这里有大小便失禁 的味道、老人的体味，以及死亡的 味道。幽暗的走廊两侧，有许多病 房，确实大多数的老人都卧倒在 床，我们去的其中一间，一个老人 瘦得一把骨头了，身上盖着一床 小毯子。护士长说，他原本身体下 次。上个月，还有八个。那些医院 已经放弃治疗，判了死刑的孩子， 会被送到临终关怀医院来。大多 数的孩子父母，再也不会露面。我 想，他们未必是冷酷，也许就像我 一样，是软弱。他们不敢面对那道 伤口。 但是，还活着的孩子，不是一 道已经完结的伤口啊！一个小男 孩，两只圆圆的对眼，嘴巴总是微 侧都是溃烂，如今已经渐渐擦洗 好了。大多数房间里，有一个小电 天，我梦见我的太姥姥，养 视，声音开得不大，就是一个俗世 的响动。 微张开，眼睛不由自主地流泪，他 没有小舌头，两只脚不能伸直。 育过我、临死前叫着我的名字的 太姥姥。光头，短短的白发茬儿， 目光平静如水地看着我。 面对临终的老人病人，最重 要的一条是：平静，不需要悲伤、 “他活下去是没问题的！”护士们 都说。孩子的表情非常丰富，非常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去参 加她的葬礼，他的葬礼，他们的葬 礼？我非常后悔。为什么我那么软 弱，那么怯懦？我一直希望自己生 同情、震惊、激动、感慨。平静地和 他相处，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 生命走到尽头的人。第二条就是 耐心。 快乐。另外一个女孩，则显得悲伤 很多。只有两岁，剃着光头，长得 很好看的女孩子，睫毛长长的，皮 肤也白净。她是癫痫，从来不肯下 地走路。女孩一直用手捂着嘴巴， 脸上闪过成人才会有的厌世的表 情。 活在一个小幸福里，但是世上没 有这样的小幸福。大幸福是要面 对生命的真相，即便遭受创 痛和折磨，即便不能陶醉和 沉溺。 秋天的一个上午，我和 朋友去松堂临终关怀医院。 进医院的前一刻，我突 耐心容易，平静很难，尤其是 面对那些孩子。如果说看见临终 我去抱他们，他们的体 重很轻。我去握那个小女孩 的手，她突然紧紧地、紧紧地 攥住了我的手。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 能忍心放开这双小手。 护士长是一个开朗稳 然觉得非常害怕。进去了一 看，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小 院子：左边是普通医院的病 房，右边是仿古建筑，亭台楼 健、精干乐观的中年女人。她 一直在笑，和每个病人都熟， 阁，假山假石。上午太阳好， 有时问一句：“老王，气色好 多了哇？”有时和一个老太太 顶顶脑门，有时像对孩子一 样故作严肃：“你这样可得受 几十把轮椅，老人们听着音 乐，晒着太阳。副院长后来告 诉我们，这是医院里身体较 天真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总归要失败。——史比德勒 ／意林文汇， １７ 精神家园 精神家园 ｏ ｏ ｏ ｏ 精神灿烂 可以ｚ舌威一座 凡清代画家石涛看得上的 书画，定然符合他给出的一个标 烂之情交付针线， 里，摇曳着她饱满多姿的生命。 她锦绣的心思，炫动烂漫，无人 能及。 她守着如花的生命，怀着如 花的心情，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都过成美妙童话。满脸皱纹如 准，那就是——“精神灿烂”。 自打这个词语植入我的心 境，我发现自己几乎依赖上了这 学校走廊里挂着一些老照 菊、双手青筋如虬的她，扎着俏 丽的小花巾，穿着素色布裙，赤 种表达。 片，尤其其中一幅，青年学生在 妆容。在镜头前由衷地、卖力地 笑。我相信。每一个从这幅照片 看到一株树生得蓬勃，便夸 文艺汇演中夺了奖，带着夸张的 它“精神灿烂”； 看到一枝花开的忘情，也赞 它“精神灿烂”。 在厨房的角落，惊喜发现一 棵被遗忘的葱居然自顾自地挺 出了一个娇嫩花苞，也慨然颂之 着脚，修剪草坪。逗弄小狗，泛舟 清溪，吟诗作画。她说，下过雪 后，她喜欢去寻觅动物的足迹， 她把鼹鼠的足迹比喻成“一串项 链”，把小鸟的足迹比喻成“蕾丝 花纹”。９２岁依然美丽优雅的女 前经过的人，不管揣了怎样沉沉 的心事，都会被那笑的洪流不由 分说地裹挟了，让自己的心也跟 着泛起一朵欢悦的浪花。 美国著名插画家“塔莎奶 人，告诉世界，精神灿烂，可以击 溃衰老。 “精神灿烂”。 在清末绣娘沈寿的艺术馆， 驻足精妙绝伦的绣品前，我一下 子就明白了，为何这个女子能让 一奶”最欣赏萧伯纳的一句话：“只 有年少时拥有年轻，是件可怕的 事。”为了让“年轻”永驻，她不惜 相信吧！一个精神灿烂的 人，可以活成一座花园； 一个精神灿烂的群体，可以 摘自《广州日报》２０１５．０４．２４ 代巨贾张謇为她写出“因君强 花费３０年的光阴，在荒野上建 成了鲜花盛开的美丽农庄。 活成一种传奇。 饭我加餐”的浓情诗句，她将灿 批评啊！”我们都佩服她，因为常 年面对病痛和死亡，她还能这样 坚强。她将我们领到一位老人床 前，说老人很传奇。他确实很传 奇。他是溥仪最后一任护卫官。在 和我们聊天的时候，他在挂水，端 好活！”老爷子大声地、傲然地说： “没兴趣了！” 回想自己的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让尊严重回自己的心头，将无助 和无用的沮丧都放下。如果说漫 这句话给我的震动很大。一 个人出于兴趣而活着，失去兴趣 了就不想继续，这是多么稀罕的 长的一生是一部电影，我们就是 在帮他们剪辑出一个精彩的短 片，然后，让他们枕着人眠。 好朋友水木丁看《入殓师》深 受感动，写了这样一句话：“愿每 个人都能被这个世界温柔善待。” 死亡时受到的对待，彰显了生命 的价值。善待每一个生命，善待这 最后一段旅程。因为，他们的生 命，最终会叠加成我们的生命。 摘自《柏邦妮文集・老女孩》中信 出版社 气概，多么清高的心劲儿。他年事 已高，但是并非苟延残喘。在他身 上，我看到了一种难得的生命尊 严。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坐在他 坐在病床上，仍挺拔而高大。朋友 问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日子是什 么时候？”他却说：“最惨就是 １９４８年征兵！惨！”老爷子心里跟 明镜似的。护士长说，他身体没问 题，就是活得不痛快了。人有病， 不一定是身子病了，有时是心病。 护士长跟老爷子说：“枪林弹雨您 身边，不住地揉搓着他的手。看得 出，老人的兴致是高的，他给我们 唱了一首日文歌。 临终关怀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大概就是帮助病人抵抗病 都活下来了，不能输给自己，要好 痛，让他们在最后的这一段日子， １８／意林文汇／ 希望的花朵可以五颜六色，但必须耕植于现实的土壤。——鲁迅